丹戎禺
— — 木船厂和木炭厂
丹戎禺曾经有很多木船厂,它同时也是木材、木炭的集散中心。


上一篇写船厂街(Jalan Benaan Kapal),写到它的所在地丹戎禺(Tanjong Rhu)的造船和修船厂(制造商用和军用船),其实这里还有很多的木船厂,它同时是木材、木炭的集散中心。
木船“诞生地”
在60年代中期至80年代中期,丹戎禺建造的木船类型包括舢舨、驳船、舯舡和大䑩等。
更早之前,木船厂多集中在美芝路,60年代中期在城市重建计划下,才迁移到丹戎禺的万春坊(Mangchoon Place)。万春坊的名字取自中国的船名,那时候的万春坊有约20间木船厂,到了80年代只剩寥寥八、九间。
丹戎禺木船厂的船坞设备简陋,都是木结构,但却是数不尽的驳船和舯舡的“诞生地”。本地造船的原木是密度高的硬木,主要有巴劳木(Balau)和樟脑木(Chengal)。这类原木在水中能耐几十年,木材多来自印尼苏门答腊。
木船厂一带有很多水上人家,他们都有自用的码头和自用船只,家门前的河流就是孩子玩闹嬉戏的地方。

小时候我在新加坡河上看过忙碌穿梭的驳船。这些驳船,就是生产自丹戎禺的木船厂。驳船是货船,所有用来载货的船统称为驳船,它们装载从停泊在岸外的大轮船卸下的货物,然后运送到新加坡河两岸的仓库。
新加坡河的驳船
我在河边看着光着身子的苦力们劳作,他们肩上扛着一包包沉重的米袋,“弹跳”在横放于驳船和岸边之间的木板条上,有一种劳动之美。这些苦力们,潮州人称他们为“老阿兄“,福建人则叫“粗估俚”。
我当时在新加坡河上看到的驳船,大多是大䑩。大䑩船身浅,船尾甲板上有乌黑的帐篷,船头鱼眼睛部分油红漆(红头船)或绿漆(青头船),木制船身周围安置橡胶轮胎作为保护性的护舷。大䑩是港湾船,最多只到防浪堤外的轮船驳运,不能去到外海。一艘大䑩,最少要有两个人撑着,将船慢慢推进。大型的大䑩都有二、三百吨以上,所以操作起来并不容易。1930年代起,有些船主为大䑩装上主机成为机动船,1950年代改用电动船拖着航行。
大䑩业帮派之争
自上个世纪以来,新加坡河上的大䑩业一直被福建帮和潮州帮所控制,两帮的大䑩,可从船头的颜色分辨出来;福建帮的大䑩色彩鲜艳,有红、青和白色,就是之前说的“绿头船”,而潮州帮则只漆上红色,也就是之前说的“红头船”。大䑩船主,就是大䑩头,以福建同安人为多,其次是惠安和晋江人(金门人主要经营舢舨业,载送乘客过河或者将书记人员载出海)。大䑩船工,我们就叫大䑩人。负责摇橹的,叫大橹,他的助手叫小橹。
根据大䑩人和船主所作的口述历史访谈资料,战前和战后,新加坡河上的码头按方言群和姓氏之不同而划分地段地盘。每个船主拥有自己的码头。他们以插在水里的木柱做记号,别姓的船不能超越木柱停泊或靠岸起卸。由于港内船只很多,为了争渡头,或者交通阻塞,常有相骂打架事件发生。为寻求保护,有些驳运船工便加入一些帮派组织“大公司”、非法集团,如“新义兴”、“新公司”、“36”、“18”等。又如福建同安大䑩人参加仁美巷的“宝兴”,晋江人是章芳林街八股派成员,陈姓的潮州人很多是李德桥附近颖川公司的会员。根据海峡殖民地常年报告档案记录,1906年11月13日,福潮两帮火拼达一个星期,此外,1920–25年间,1932年到33年及四十年代末期,河面和河岸都发生过几次严重事件。

丹戎禺建造的另一种船是舯舡,舯舡这个名称,文史家李国樑说这是行外人的叫法,行内人称为帆船,简单地说,将船桅拆掉就是舯舡了。帆船属于远航的舯舡(远洋船),头尖尾平。船身结构跟舯舡类似,不过船体比较大,船尾有些差别,利用风力和水流作为动力,由舵手操作。
舯舡是帆船
他继而分析,真正的舯舡,是大型的木制驳运船,头尾都是尖的,船舱两端安装粗大宽厚的木板,方便工友走动。结构方面,船舱中间部分有竖立的大木条,两头则有竖立的大木条和很多细小木条作为船的骨架。船的一头有小铁钩,遇到风雨时,工友迅速盖上帆布,避免货物淋湿,天晴时则将帆布收起来。船头有间小木屋让工友休息。当年行内人称这些内海舯舡为“吉宁仔舯舡”,那是因为从事内海舯舡的行船人多数是印度人,华人约占百分之四十。吉宁仔乃过去对印度人的称谓。
60年代制造一艘舯舡价格不菲,市价约3万元,由6至8名员工建造,工期约为4个月。到了1980年代末,舯舡没有需求,变得一文不值,舯舡就被拖到公海“海葬”,由技工用钻木的大钻子在船底钻许多洞,海水渗入船舱。
因为木船业的关系,在丹戎禺可以找得到相关的地名,例如舢舨坊(Sampan Place)、舯舡坊(Tongkang Place)与大䑩坊( Twakow Place )和万春坊(Mangchoon Place)。


关于丹戎禺的木炭业,在其鼎盛时期,丹戎禺有20多家木炭进口商,他们每月进口数百吨木炭。然后,这些木炭被大量出售给批发商,批发商再供应给新加坡的大型零售网络。丹戎禺由于是木炭厂集中地,连其同业组织 — — 星洲炭商公局也设在那里。
丹戎禺木炭业
丹戎禺的这些木炭多由马来西亚、印尼进口,也有从泰国入口,用的是一种叫做Bacau的木材,就是搭建街戏棚架的那一种,把木材放进窑里烧烤便成了木炭。之后炭厂工人将木炭分类和包装,把它们分为粗细两大类,然后包装成不同的重量,最小包的5公斤,最重的则有50公斤。
从前这些木炭主要是供内销,随着煤气普遍使用以后,本地的木炭市场也日益萎缩,木炭不得不改以外销为主。外销的市场相当广,包括中东、美国、日本、韩国和香港。
也因为木炭业的关系,这里的一些街名也以木炭( Arang是马来文,木炭之意)或木头( Kayu 是马来文,木头之意 )来取名,包括木炭村(Kampong Arang)、木头村(Kampong Kayu)。
或许是造船业和木炭业的关系,芽笼河和加冷河的河面乌黑一片,看起来龌龊不堪,80年代末政府为重新发展丹戎禺,将这些木炭厂集中到实龙岗河口的罗弄哈鲁士(Lorong Halus),鼎盛时期有24家,在2007年,由于政府将在罗弄哈鲁士旁的实龙岗河建筑实龙岗蓄水池,并有计划将罗弄哈鲁士发展为新加坡首个人造湿地公园,木炭厂有些结束营业,有些再次搬迁,不过已不知何去何从。
Text Glenn Low 刘汶錝
刊登于第905期《优1周》,2023年4月8日出版。
资料来源:
1)《丹戎禺昨日的身影》,作者莫美颜,《联合早报》,29–5–1994。
2)《舯舡:从建造到海葬》,作者李国樑,原文刊登于《江河情缘》(2019年11月),新加坡晋江会馆出版。
3)《潮福两帮分码头》,作者林春兰,《联合早报》,2014年9月2日。